段无错听到此处,已隐隐有了惭愧之情,他不知如何应对,只得沉默。
言无铭道:「天下纷争,兴衰存亡不过朝夕。我虽无大才,却竭尽所能,力图振兴。不知段师兄又为本派做过什么?」他说到此处,语气中带了一丝质问,道,「今日太上圣盟围攻本派,盛高功施法阻挡,更将那地仙何彩绫困在中皇灵沙之中。段师兄既心系我派,为何反出手相救?」
这一番话,说得段无错哑口无言。
「六十年了……你身在茅山,心神魂魄却只在那妖女身上。」言无铭道,「我念你是师兄,素来也不干涉。但今日,我不能容你再荒唐下去了……」
言无铭话未说完,一道雷光骤然而现,锐器破空,疾如闪电。他偏身闪避,一枚雷锥险险抆过他的衣袂,刺入了他身后的神像。电光灼烁,石雕神像轰然崩碎,落了一地残片。
「抱歉,实在是怎么也插不上话,不得已只好如此了。」
褚闰生的声音响起,带着悠然笑意。他冲言无铭抱了抱拳,笑道:「晚辈褚闰生,见过言掌门。」
言无铭微微颔首,道:「我听人提过你。」
「诚惶诚恐。」褚闰生向前走了几步,笑道,「那掌门一定知道我助宋军南下之事了。其实,要想复兴上清,何必辅佐那式微的唐室。赵宋如日中天,另择阵营岂不更为明智?」
「你道行过人,可阅历太浅。」 言无铭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,道,「并非是我派依附哪个阵营。而是唯有我派选择之人,方能君临天下。」
褚闰生了然一笑,继而面露为难,道:「这可如何是好,晚辈也是这个想法。」
言无铭细细打量了他一番,道:「你已有通天之能,又无门派之累,天下之争,於你何用?」
褚闰生点点头,答得轻巧:「的确没用。只是这个结果,我不喜欢。」
言无铭的神色平静,道:「看来你杀害我派监院和盛高功,也是因为这个『不喜欢』了?」
听得此话,段无错生了惊愕,他看着褚闰生,等他回答。
褚闰生却是一脸无谓,道:「是啊。不仅是这二人,茅山死去的几位高功,多多少少都有我的份。」他看了看空寂的大殿,「人才凋零,内忧外患……若我今日竭尽全力请掌门回心转意,应该也不难吧。」
此话一出,气氛瞬间凝固,杀气战意缓缓升腾,盘踞不去。
「内忧外患倒是不错,但人才凋零却未必。」言无铭开口,破了沉默。
「也是,掌门闭关数年,必是修什么厉害的道法。先前又让聂监院拖了大半日的时间,现在应该已大成了吧。何不使出来,让晚辈开开眼界?」褚闰生带着傲然,挑衅道。
言无铭吁了口气,轻轻一笑。瞬间,力量无形,喷薄蔓延,引得梁柱震动,大殿摇晃。那力量愈来愈强,似是整个茅山都在震动。
「无铭,莫非你……」段无错察觉了什么,惊讶难当。
言无铭颔首,道:「没错,我已与洞天灵气结为一体,道力无限,取之不竭。」
却说洞天乃是仙凡交汇之处,蕴至圣灵气。茅山素称第八洞天,更是不同寻常。平日,那炽盛灵气藏於山体之内,流转生息。茅山豢龙池中的灵气,便是由此而来。言无铭将自身与此灵气相通,道行之强,自不必说。
褚闰生见状,依旧毫无惧色。他早已收去幻火金轮,执雷殛双珠在手,一派坦然。
「我身若毁,灵气亦毁,世上便再没有茅山洞天,又何谈上清。」言无铭走上几步,说出这番话来。
段无错的神色愈发凝重,他眉峰紧锁,紧紧握拳,似在做一个万分艰难的决定。
褚闰生冷哼了一声,道:「掌门话若说完,晚辈就动手了。九霄八荒,诸魔降伏!雷殛!」
话音一落,他掌上的雷殛双珠旋飞而起,击出一片雷光。霹雳陡生,威猛迫人,直袭向言无铭而去。
言无铭却不闪不避,静静看着那攻击迫近。
便在那千钧一发之时,段无错的声音响起,坚定无疑:
「诸气敛更,蕴强乃刚。庚!」
只见一方巨盾赫然出现,挡在了言无铭的身前,雷电灼灼,却在那巨盾之前散开,消尽了杀气。
段无错缓步走到巨盾旁,伸手一抚,将其收去。他眉睫微垂,对褚闰生道:「无论如何,上清是我师门。我断不能让你毁去茅山根基,你可明白?」
褚闰生点点头,应道:「明白。」
两人说完此话,默然对峙。
一旁的绛云看到这般发展,再也忍不住了,她刚要上前,却被池玄一把拉住。绛云满心不解,却见池玄一脸严肃,全神戒备,目光牢牢定在言无铭的身上。
绛云正想问他,却听言无铭开口,道:「段师兄果然没有令我失望。今日我收去护顶金光,也是为了与太上圣盟做个了结。」言无铭说到此处,目光一凛,声音冷寒刺骨,「今日茅山,除我上清弟子,其他人都得死。」
他言罢,起诀念咒,道:
「北极司命,七星灭杀。破军贪狼,文成武德。斗母元君,加护吾身!急急如律令!」
只一瞬间,一轮幽光如涟漪漾开,扩散而去。
触及那道幽光之时,绛云只觉身上一阵剧痛,如受刀割。呼吸片刻凝滞,心跳骤停,竟不能自持。正当她不支之时,罡气纯净涌入体内,驱了痛楚。她缓过神来,不住地喘息。
池玄的手抵在她的背后,道:「你体内有我的罡气,试着引气抵御。」
绛云点了点头,皱眉轻声问了一句:「这是什么妖法?」
池玄看着言无铭,缓缓说出了五个字来:
「北斗灭杀阵。」